三皇街古庙

明清时期的无锡,除了政权机构县衙署之外,还有一整套代表封建精神力量的坛庙制度。这些坛庙是社稷坛、神祇坛、先农坛、山川坛、文昌帝君庙、城隍庙、邑厉坛、火神庙、关帝庙、纯阳帝君庙和刘猛将庙。它们与释道所建的寺观是完全不同的,属于封建城市中由久远的传统而形成的模式,既属于意识形态,同时也是物质存在,封建社会精神统治所需的一切,都由它们来完成。在坛庙制度下的民众,既受到约束,同时也得到教化。事实上,它们是整个国家的一个缩影。尽管交通落后,人们很少出远门,但只要生活在一个县城里,就能同样理解包括京城在内的所有城市的模式。因此从研究地方史的角度来观察中国封建城市的结构,可以知道,在自给自足自然经济的状态下,相同的城市模式是适合农业经济的社会的,不但适合政治统治的需要,也同样适应人们的生活需要。基本相同的城市模式也是维持一个庞大封建帝国统一的必要因素,它所承载的民族共同思想得到了充分体现。

早在宋代无锡就有城隍庙,地点在县衙西面,元朝至大年间,同知宋泽又重建。明朝建立不久,洪武二年(1369)朱元璋下令统一全国的城隍称号,前朝所加不同的封号全部取消,规定城隍不再塑神像,代以木主,上面写着“某县城隍之神”,增广内外门楼,两庑左右建神祠,连建筑规模也有明确规定。每年二月初十、八月初五是知县祭祀城隍的日子。无锡城隍到了清代仍然塑了神像,在春天赛会时抬到惠山,朝拜东岳大帝。明洪武二年知县熊懋在三皇街建了新的城隍庙。每年知县祭祀的两次,都要先期一日斋戒,住宿庙中,祀时用一头羊、一头猪、一匹帛作为祭品。正统二年(1437)庙毁,知县项伾重修。后来知县范泽又修,邵宝撰写了重修记。渐至明末,迭有修葺。清康熙初,无锡知县吴兴祚又重修。乾隆三十九年(1774)大殿倒塌,地方人士进行募资修建。嘉庆年间,增建了西偏厅、堂屋、走廊、庑舍等建筑。咸丰十年(1860),太平军把城隍庙全部烧毁,仅剩头门及仪门。直到光绪二年(1876),邑人吴汝渤等集资兴修,重建内殿,整座庙的建筑布局,先是头门,檐下挂有“城隍庙“竖匾;再是仪门,上悬“你来了吗”横匾一方,颇为醒目;仪门贴背是戏台,台下四面畅通,南北是甬道,戏台直对大殿,中间有一大片空地,可容千人,两旁是庑舍;正中大殿,屋檐下挂大横匾,中间一把大算盘,算盘两旁写有四句歇语:“人有千算,天只一算,阴谋暗算,总归失算。”殿内挂有不少匾额、柱联,神龛上方主要的一块大横匾上写着“威灵显赫”四个大字,神龛中置城隍神像,旁立一判官,神案前两旁分列八个真人一样大小的泥塑皂隶,另有“牛头”、“马面”;大殿后墙上写有一丈见方的大字,左面是“灵”,右面是“显”;殿左有侧门,穿过一个庭园,直达后门;大殿后是内殿,供着两个比大殿上神像略小而一模一样的城隍像,放在抬轿上,专供迎神赛会之用。(农历三月二十八日要到惠山东岳圣帝庙“朝圣”,七月半要到崇安寺“出巡”。)内殿东厢是城隍卧室,内有城隍夫人像;西面穿过走廊是偏厅。旧时习俗,死了人,亲属要到城隍庙烧“回头香”,要在夜里从后门进入大殿,烧纸后,摸着每根殿柱转一圈,以免亡者被锁在柱子上受罪,这一陋俗,一直到解放后才革除。保存至今的戏台,就是光绪重建时所构,已列为无锡市文物保护单位,戏台石柱上有联曰:“神听和平,雅奏重燔新乐府;民钦正直,崇台式焕旧规模。” 戏台旁还有古井一口。城隍是阴间的地方官,级别与阳世的官员相等,它体现了封建社会的神权。这个神权,既体现了在精神上对老百姓的统治,同时对官员有超法律约束,按惯例,新上任的知县进县衙之前,必须先在城隍庙内斋宿,仿佛是向城隍神报到。从这里可以看到,这个神权首先要约束的对象,正是几乎没有人能制约的地方官。每月初一、十五两日,知县都要展谒神主,春秋两季祭天地山川时,还要把城隍的神主请到坛地一起合祭。因此每次重修城隍庙,知县们都要虔敬立碑,表示对城隍神的感谢和宣扬。这些碑刻今仍保存在残破的戏台之下,其中有康熙初年吴兴祚所立之碑,以草书上石,颇为可观。析县后,金匮县也建了城隍庙,后文再谈。

邑厉坛在北门外天授乡,那是紧靠城墙的一座青石高台,为祭祀县内所有的孤魂野鬼、游神弃灵之所。每年清明、七月半、十月初一举行祭祀。祭祀前三天,知县先到城隍庙“告至”,因为这些亡灵都是城隍管辖的,祭时还要把城隍的神主放在邑厉坛中央,祭品罗列于坛下,共有三只羊、三只猪、三石米饭、一大缸酒,纸锭若干,由知县主祭,行礼如仪。从祭品来看,还是很有人情味的。

关羽在明清以来的地位越来越高,直至与孔子并驾齐驱,被尊为武圣。清代无锡的关帝庙也有两座,在三皇街的属无锡县。自宋代以来,关羽的封号不断提升。宋代封他为“义勇武安王”,到明代加封为“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大帝”。这样官方把关帝视为国家的保护神,特别受到地方官的礼敬。在民间,人们相信关帝的法力有司命禄、佑科举、除灾病、驱邪恶,巡察冥司、坚持正义、伸冤理枉等,成为弱势群体祈祷求助的对象。不但善男信女顶礼膜拜,而且佛道两教也都要建关帝庙作为自己的保护神。三皇街的关帝庙,也称为武庙,它的大殿至今保存。原殿于清雍正十一年(1733),由知县吴翼祖所建。每年二月、五月、八月中旬的第三天举行祭祀,祭品为太牢,即牛、猪、羊各一,祭时关帝的祖先也得以并享。主祭人是知县。关帝庙在太平军进城后即以一火焚之,过了数十年才得以复建。今大殿石柱上有对联曰:“学于古,有获春秋,卒业诗书,易礼外别有专经;圣于武,成名刚毅,近仁清任,和恃中更成一格。”为邑人杨抡所写。

金匮县的关帝庙于明万历年间,为邑人秦燿所建,在崇安寺大殿之右。析县后,这里成为金匮县主祭关帝的所在。清嘉庆六年(1801),秦燿八世孙秦瀛重修,并撰《重修关帝庙记》,刻碑立石。该庙与崇安寺同焚于太平军,以后再也未重建。

文昌帝君庙,在三皇街药王庙内,清嘉庆六年(1801)奉官方文书改称庙,规格与关帝庙一样。每年春秋两次祭祀,供品也是太牢,为最高级别。文昌帝君,即梓潼神。文昌本是星官名,包括六颗星,俗称“魁星”,古代认为它主宰文运及功名禄位,隋唐科举制度确立后, 受到文人崇拜。元仁宗封梓潼神为“辅文开化文昌司禄宏仁帝君”,简称“文昌帝君”。金匮县的文昌帝君庙建在崇安寺大殿之左,始建于雍正年间,由秦孝然建,太平军进城后,全被焚毁。

生活离不开火,但又最怕火灾,为了取得火神的保护,无锡、金匮两县各有一座火神庙。春秋致祭,祝祷减少火灾。除此之外,还有山川坛、社稷坛、神祇坛、先农坛、刘猛将庙,这些都不在今天的崇安区范围内,不再赘述。

以上所述各个坛庙,它们是中国本土宗教的精华所在。祭祀时一律由地方最高长官知县主祭,庙的修建及祭祀费用一律使用公款。“凡一府一邑,俱有山川社稷坛、文武城隍庙,以及乡贤名宦诸祠,此皆列于祀典,官民之所宜春秋祭祀者”。这是封建社会用来对全体官民实行超法律精神统治的主要机器,特别体现了对地方官的要求,即必须重视农业生产、清正廉洁、抵御灾害、举行慈善福利事业等政府职能。所以,古代城市中的坛庙不是供旅游的,它代表了城市的功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