典当

旧时街巷中,在相对一定的范围内可以看到高高的白墙中间开一石库门,十分坚固,白墙上写着一个巨大的“当”字,字径在2米以上。这就是旧时的典当。典当远在宋代即已出现,无锡最迟在明代已有质押的典当。到二十世纪二十年代,当时无锡有典当18家,步入了鼎盛时期。城中四家,观前街裕源,为唐燕山所开,后为秦琢如所盘进。中市桥济顺,为上海罗店杨冠常和常熟孙氏所开设。主要借典当之名,吸收存款。营桥巷公顺,原为常州盛宣怀所开,死后盘与林虎侯。西河头济通。城外东门亭子桥有一家,汉昌路的一家名永盛。其它的还有十余家分在南北及四乡,这里不再多说。典当资方有典当公所组织,地点在城中连元街。秦琢如长期担任典当公所业董。城区典当,相当部分的顾主是败落旧家,当后不赎者很多。其中有较多贵重细毛皮货,珠宝头面等。附郭典当则以乡货居多,当后不赎之物销售其他的。

一般典当房屋深邃,总有四五造进深。头造墙上节一大“当”字。门前高挂一块描金当字招牌。大门特别厚实,封以厚铁皮,还钉满鞋钉。关门用竖挺外,还有天撑地撑,不易打开。头造中间有隔墙一堵,壁上也写一大当字。中设大闸门,一是为上当人遮羞,一是加强保卫工作。第二造是大天井,里面大厅就是营业处,设高柜台,作用是壮声势,避免抢劫,当物之人,也可以躲在柜台下面,不让人看得清。在齐卢战争时期,柜台上又添装铁栅,加强防范,头造房边余屋一般住人,加强头造保卫工作,上面设有更楼。第三四造,又是一道大闸门,朝启夜闭,进闸门一面是卷包房、分清室,一面是账房间;学徒宿舍等。楼上是包楼,存贮衣物典货。一般都是四面楼,中间一个大天井,卷包房设有包架子、存放旧衣包,在楼板上开一个包洞,可以启闭。每天当下衣袋,打好包后,在洞口用葫芦吊上存放。当户来赎衣被,也从洞口丢出来,上下很方便。包楼四面开窗,注意通风采光。包楼大天井内设长木架,为夏季晒皮毛货之用。包楼上遍设木架子。分三四层,堆存衣物。外墙为安全计,勿设窗户,仅开一条二尺长,三四寸宽的墙缝,用稻草扎成一条草棍。白天取下,夜里塞上,阴雨天不动,既省事,又安全通风。第五造是厨房浴室等附属房屋。在第一造和第五造屋脊上砌方砖走道,四围加高墙面,可以前后走通,瞭望全宅,前后都设更楼,专人看更守夜,按时敲鼓报更。各家典当的组织结构,或稍有不同,但基本相仿。一般对典当柜台,都称朝奉,而且总冠以徽州朝奉之称。据一般传说,典当一业,是徽州(安徽歙县)人创设。他们离开家乡,一心经营,十年八年不归。当内工作人员,都是提携援引自己家乡亲友。因此结成一个徽帮。就以无锡而论,抗战前城中有四家典当,除观前街裕源是锡帮外,其他三家都属徽帮。虽然老板有更动,朝奉总是道地的徽州人。徽州朝奉之名,在典当业未消灭以前,一直保留不变。

典当的剥削对象主要是贫苦平民,特别是升斗小民。如遇到阴雨日久,未能做生意,以及一时失业,或逢年过节,需钱孔亟,只好以物向典当质押,暂救燃眉。典当的阴历年底生意最好,大小除夕要延长营业时间到晚上十点钟。典当老板还说是方便穷人,实在穷人上典当,是最后一条路,饮鸩止渴。典当利息是月息二分,勿满一月也算一个月,即使当天取赎也要算一个月利息。满当期是十八个月,到期勿赎,就要没货,由典当出售。如补上利息可以延长,上利多少,延长多少。上利的货,称为“陈留”。

当票上写的字简而草,称为“当字”,一般人是不识的,每一张当票上都有一个头字。据说初有典当时,要问当物人的姓。因此头一字是姓。但当物是不光彩的事,谁也不肯说真姓,问问也麻烦,因此一律姓王,写时把王字写得潦草,最后一笔还往下拉,确实谁也不识。姓以下就分门别类,冠以各种名称。如布帛衣类,称“粉碎”、“洞”、“旧”、“破”等;皮货呢绒称“光板老羊皮”、“脱毛”、“虫蛀”;绸衣称“油渍”。黄金称“淡金”,白银称“纸银”,铜锡称“破烂”、珠子称“油黄”,东西多的写“未见数”,等等。在当票上还印有“凡虫伤鼠咬,水火盗窃,各凭天命”等,这绝对是一张极不公平的质押贷款的合同,所有的权利全在典当,所有的风险全在贷款者。所以典当的社会形象从来就是极其恶劣的。

典当内部有一整套周密的规章制度。它实行个人负责制。每办一件事,都有严密手续,虽事隔数年,仍可查出经手之人,追查责任。因典当是特种金融行业,它的制度保证了可以规避行业内部风险。它的经验值得借鉴。

经营典当,业务上没有风险,最怕社会动乱,战争兵灾。齐卢战争时,前竹场巷保大被溃兵抢劫后再放火,就此完蛋,再未恢复。日寇侵华,无锡沦陷。日寇一到,所有典当被洗劫一空。城中中市桥济顺当,因有人留守,日寇一走,关上当门,修好墙壁,左邻右舍,人缘尚好,故损失不多。秩序稳定后,即照常放赎。战后无锡,仅幸存此一家了。接着不久,这个行当被新社会淘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