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乐园·天绘亭·清风茶墅

明代无锡盛颙在洞虚宫旁建后乐园,擅亭台池沼之胜。今之后乐园是近期公园向北展拓开辟的一个新景区,它位于公园北面土冈之处,假山以北,东有池上草堂,西为原群众艺术馆,面积二点六亩。它原是楔入公园的一处居民住宅,既在园外而又背于园北。那里被园内西社、池上草堂、土冈等包围,因西社等又属园内历史建筑,不能随意更动,故使之自成院落,辟门与公园连通。由新后乐园向南观看,土冈上乔柯耸翠,景色颇佳。此别院的建筑,把大小两个接待室及花房布置在靠北,其间以曲廊连成一体,循着园界依势曲折,所馀大部空地全部用于绿化布置,在接待室侧增僻水面。如此朝南而望,前面景色从开朗明净的水面,上接如茵的碧草之坪,又缓缓提升与冈丘会合,冈巅高树浓阴,节奏明朗舒缓,衔接自然。这一系列冈阜、林木、草坪、水池,层次分明,景色清朗静幽。院东侧原为池上草堂背墙,特添接一座抱厦,朝向院内草坪,作为草堂西入口。左右墙上有四个漏窗,改变了池上草堂后背的形象,又成面对后乐园的正面。

后乐园西北建天绘亭,此亭因建艺术广场而拆毁,袭其名而已。旧时有“天绘秋容”一景,所建地为原崇安寺宝华禅室,禅室久毁,荒地十馀亩大半归入公园。旧时天绘亭,“绕亭遍莳秋花,五色相间,绚烂夺目。时则金风送爽,玉露含滋,丽景天然”。此景久违,亭亦被拆,后乐园之天绘亭,聊以留名而已。

后乐园里还复建了清风茶墅。茶墅明代原有,名亦盛氏所取。在民国年间,西社之西,原有三间敞轩,悬“清风茶墅”匾额,明窗净几,室内布置名人字画,一色红木家具。庭前廊边,置有茶炉,曲廊临池,小桥流水,与同庚厅相通,环境十分优雅。民国期间的清风茶墅,是公园非同寻常之处,开办以来,即成为少数人的专用茶室,这里有专门伺候的茶役,上品的茶具,高档的茶叶,每天午后方始开放,至红日西沉为止。由于它一开始就是特殊人物的活动场所,那气势与排场,必然使普通人驻足不前,从无人敢贸然闯席。茶墅中有楹联一副,曰:“规后乐园旧观,塘开一鉴,墅拓三弓,小榭风清还斗荈;访洞虚宫遗迹,绿绮人来,紫璈仙杳,曲廊月上好寻诗。”

入清风茶墅饮茶的,都是前清遗老、地方士绅、商界领袖等等所谓的地方头面人物。在民国以来的三十馀年中,出入茶墅的不足二百人。在北洋军阀统治时期,出入茶墅的有秦毓鎏、俞仲还、吴锦如、孙希侠、裘葆良、许国凤、高映川、江导山、赵子新、陈湛如、杨楚孙、曹衡之、王克循、秦亮工、蒋哲卿、钱孙卿、华艺三、蔡缄三、顾忠琛、虞典书、周寄湄、秦琢如等。辛亥革命后,以秦毓鎏、孙希侠在锡金军政分府任要职,经裘葆良撮合,与地方势力薛南溟、孙鹤卿合作。1913年二次革命失败,秦毓鎏被捕入狱,地方势力由薛南溟独霸。但薛南溟、孙鹤卿从不亲自上茶墅,而由手下人来互通消息。茶客中突出的人物有华艺三、蒋哲卿、钱孙卿,历任地方长官要得到士绅在经济上的支持,以及协调与绅商的关系,都少不了他们。新上任的地方长官也都得先到茶墅拜会他们,否则以后这个官就不好当。那些统治阶级的代表人物,就在茶墅里决策对付农民抗租,决定政府职位的分配,分割商业利益,平衡各地方势力集团利益,参与无锡县府重大决策,甚至解决士绅与官府的矛盾也都是在那里进行。大革命时期,农民革命风暴席卷无锡,地主豪绅流亡外地,茶墅就显得十分冷落了。

1927年4月以后的国民政府时期,清风茶墅里的茶客有所增减,钱孙卿、杨翰西、华艺三等人在那里商量对待市政建设的方案,凡涉及私人利益者,无不加以干涉,如1929年县府计划拆城墙,1933年县府计划拓宽道路,他们在茶墅商议后,就予以阻止,因为牵涉到他们的房产。国民政府开征地价税,这些拥有黄金地段的地方士绅,在茶墅商议后,直请愿到国民政府最高层,结果地方政府只得缓征。由此可见茶墅中地方势力的强大。

在无锡沦陷后,清风茶墅成了汉奸的天下。当时杨翰西、冷御秋、陈湛如、顾忠琛、李宗唐、张桐、许彝定、秦琢如、张森如等这些在茶墅里高谈阔论的茶客,都担任伪职,纷纷落水而成为汉奸,其中不少人还帮助日寇进行经济掠夺。抗战胜利后,1945年10月,国民政府出动武装人员,到茶墅按名单捕捉汉奸,并解送到苏州高等法院惩办。

1946年4月,钱孙卿从上海回锡重任县商会主席前,清风茶墅中的茶客是蒋哲卿、沈锡君、吴邦周、赵章吉等人,后来荣德生也参加了茶座。钱孙卿回锡后,清风茶墅便成为蒋哲卿、钱孙卿两人分庭抗礼的场所。1947年蒋哲卿病故,钱孙卿的声望更大,成为地方势力最大的代表人物。后来的无锡县长如周明馨,明白地方势力不好惹,有事必登门求救,取得钱孙卿的同意,凡是钱孙卿点头之事,都事先在茶墅议论过,并取得一致意见。

清风茶墅这个地方士绅独占的场所,是旧时代所谓“民意”的一个缩影,它成为政府权力中心之外的又一势力中心。他们是官僚、地主、商人等的在野政治势力,常常左右政府,反映了旧中国地方政治特色。1946年有人写的《梁溪景物竹枝词》中,有咏清风茶墅一首,诗曰:“闲中岁月尽消磨,感牵肠时议论多。蚱蜢跳踉知了叫,清风茶墅变虫窠。”轻描淡写,其实并不了解茶墅里的真实情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