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继皋少宰第

明万历二年甲戌(1574),孙继皋举廷试一甲第一,时年二十五岁。他及第显贵后,御史谈恺拟将自住的园宅相赠。该园宅系谈恺解组归乡后精心构筑而成,名万备堂,为当时无锡城中第一胜处。孙继皋辞谢不成,遂作价买下部分房屋。至万历中叶,由朝廷出资扩建门庭,号为少宰第,原在小河上,今为崇宁路52号。以后宅东一隅分属秦氏,园及万备堂又割主让给王氏。

少宰第门楼坐北朝南,面临六箭河,俗称“小河上”。门前原有照壁,后被毁,未再建。前有上马石,在扩建崇宁路时被迁移。大门两旁有墙四面,八字分开。门楼斗拱数重,单檐歇山翘角,黑漆大门两扇,左右盘跎石各一,大门左右有楹联曰:“尚书清节衣冠后,吏部文章日月光。”门头上有一竖匾“状元及第”,门楣上有一白底黑字横匾“少宰第”。因孙继皋曾任吏部侍郎,明清时称吏部侍郎为少宰,故有此称。1935年前,该宅曾彻底大修过,1960年无锡市政府又出资重修,直到“文革”,历经四百多年。

少宰第东邻秦氏章庆堂。相传清乾隆时,秦氏先祖立朝为大臣,弘历南巡,临幸其家,鸾驾及门,秦府人等跪迎,上问:“尔西邻亦是簪缨世家,想今已子孙零落?”秦答:“其家人丁兴旺。”上曰:“既是子孙众多,何以门楼破败至此,不加修葺?”皇上金口玉言,这么一说,遂得奉旨修葺门楼,不使败坏。这虽然是传说,但门楼之建,封建社会有严格规定,而孙氏是有这个资格的。

清制官绅府第,从大门而大小厅事,重重建筑均在一中轴线上。而明制官三品以上,进大门必有院落一曲向西,然后再由南向北,成一中轴线。少宰第布局,正是如此。

大门内一长方院落,迤西向北,立一牌楼,左右石狮两个。牌楼上南面为“尚书”、北面为“学士”,族人通称为学士牌楼。过牌楼有一院落,东边为宗伯公家祠,内有百年古柏两株。西边族人两户,再进为轿厅,中立一“福”字墙门,里人呼为“家堂下”,“家”读如“姑”音。“福”字墙门平常紧闭,人从左右进出。厅东为孙继皋长房(源孝)祠堂,厅西为孙继皋二房(源忠)祠堂,厅两旁立衔牌十馀对,红漆金字,有“状元及第”、“礼部尚书”、“闽浙总督”、“广西巡抚”、“父子翰林”等等。孙氏每届婚丧,旗伞排道出行,必以衔牌数对前导,以炫耀家世。邑中轻薄子嘲曰:“孙家何所有,抄灰板特多耳。” “抄灰板”乃是灶下扒灰之木制工具。厅北门两旁置立灯一对,东弄堂起于此,进厅门即为小厅院落。

小厅内悬四匾,后楹为“锡羡严疆”。左右间为“重宴鹿鸣”、“笔生甘露”。前楹曰“含香伟望”。但知“锡羡严疆”是二房文靖公孙尔准封疆事,馀三匾文,不知是何代祖宗的故实。东弄堂东为四房笨庵公孙源文家祠,院落西侧为孙尔准家祠,小厅西侧为仲襄公孙思慎诸子所居。小厅后轩,西弄堂起于此,后轩左右各有天井。

再进,则为大厅院落,有百馀平方米,东西各植梧桐一株,亦数百年物,枝叶茂盛,荫天蔽日,其根系尤发达,盘根错节,故院内砖砌地面,多处碎裂,高低不平,且已延伸至大厅台阶及屋基下。1935年前大修,不得已只能将两株梧桐锯掉,重铺地砖。

大厅三楹,宽约七丈,深有五丈,厅正中一匾,曰“鼎元铨宰”,宗伯公任吏部郎侍时御赐。左右高悬两诰命箱,厅前楹一匾,曰“国封人瑞”,系宗伯公曹夫人九秩寿辰御赐,曹氏寿至九十四岁。中堂一幅,缘由勖三公孙显所绘之鹊松图,后被窃;改由寒厓公孙揆均书,节抄宗伯公《先儒林行状》,文曰:“吾父为人甚质,绝不解人间世有所设机锋械巧,亦绝不解有甘言便利,可欺可逝,勿羡勿援。”“总之,不欲有一念欺人,一言忤人,一事先人。”左右楹联两副,一曰:“时雨庆云,斯人所望;金章玉质,希世之珍”;一曰:“华国文章,六经根柢;传家孝友,百世箕裘。”又抱柱联曰:“有名宦,有醇儒,毕竟诗书能裕后;事睦恤,事任信,愿凭忠厚其传家。”中堂、对联皆为木质彩漆。大厅中堂楹联下方,置长案桌一张,前两方桌横置,厅中间两旁各有三椅两几成排,方桌几椅均成联体,不可搬动。大厅三间均落地长窗,窗北厅侧各有一门,通东西弄。厅北亦有两门,一门进厅后轩三间,轩后一院落;一门又通西弄,门旁厅后又房一间。

大厅东弄东边,有花厅一座,曰敦让堂。前有庭院,院内有假山,上盘紫藤一本,堂南即空地一方,边长约五六十米。族中原有小学一所,即勉强初小,或称孙氏小学,族中子孙均免费,亦收外姓子弟,略收学费。敦让堂作教室,室中纵向双人座四行,设一、二、三、四年级。教师两人,亦族人担任。大厅翻轩,即教师办公室。教室南之方场,即学生操场也。

孙氏小学,不知何年停办。日寇侵华,无锡沦陷,一时城内烟赌嫖三毒猖獗,乌烟瘴气,民不聊生。当地汉奸头目,遇有红白事都来少宰第举行,在大厅设赌局,大门、仪门都有宪警守卫,族人出入,一一盘查。族人不堪其扰,遂将大厅、花厅等租与他人,办一中学,厅上匾对,以纸糊封,后得相安无事,这所中学大约一直存在至“文革”前。

东弄往里,为乌门前,内一大院,又有祠堂,祀朴斋、子价两公,系老二房祖先,内有屋多间。东弄堂至乌门前,成一横弄。西经一露天弄堂,有一大铁锅之澡房,供族人洗沐。再进而至穿堂下,乌门前东弄再向东再进,颇深暗,南有一野园,亦有数百平方米,杂生草木,瓦砾成堆,不知为何房子孙所有。曲折前行,两旁多屋宇,直至后门,出为露天弄堂,数十步后,即为小娄巷。大率东弄一边,均二房子孙所居。

两弄堂自大厅后进,弄西一大院,居四五家,乃大房梅庵公孙其业之子孙。北进一院房宇,四房觐南公居。右折即穿堂下,出而天井数重,东为来鹤楼,俗称“洋房里”,系孙揆均曾祖宅;西为与龄公孙寿昌家;最后为张士芳家,出即小娄巷,旁亦有一后门。此数家皆四房子孙,少宰第布局大概如是。

1966年“文革”初期,“状元及第”和“少宰第”匾额被砸毁。“文革”结束后,在此建造无锡市中级人民法院,少宰第主体建筑被全部拆除,仅存“少宰第”弄堂一条,以及弄堂底西侧附房两幢和东侧来鹤楼,均为晚清时所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