映山河与亦园

映山河古名蛟河,在无锡城东北隅,宽五丈,长三十丈。古代无锡城因建城于水乡之地,城中河湖池塘,比比皆是,当城建成后,一些地方遂成为游息胜地,映山河是其中较有名的。它虽有河名,实乃是狭长形的湖泊。从宋代开始,它即是无锡城中的风景胜地,每当风和日丽,秋高气爽的天气,游人很多,但见河水之中,九龙山倒影参差,掩映在波光摇曳中,好像一幅优美的图画,故而就取名为映山河。元明之际,居民在两岸种了许多芙蓉,当秋天芙蓉花开之时,“山影花容,争奇竞胜”,至明末,虽已湮塞大半,但胜迹意境尚存。一直到抗战胜利前,仍能在波光中见到山影悠悠。明代王达《映山河》诗曰:“秋尽霜冷渠水澄,九龙遥印水中明。山间古木皆能见,顾恺丹青画不成。”“荷消萍断水愈清,两岸芙蓉绮绣成。花映岸头山映水,谁知城市有蓬瀛。”

侯氏自宋末徙居城中第八箭河后,族姓繁衍,遂世居于映山河及附近。始迁祖德宗公十一代孙侯杲,字霓峰,清顺治六年(1649)中进士,任宣平县知县。宣平县是个穷地方,百姓连年拖欠赋税。侯杲上任后用家财补上亏欠部分。后升任刑部,负责九江关卡,“清慎奉公,悉罢额外征,商旅德之”。不久因丁艰回家,再也未去任官。晚年在映山河北择地建园,聘松江造园名家张南垣设计,以惠山寄畅园为蓝本,仿造一园,即亦步亦趋之义,名为亦园。园以水为主,置螭吻于映山河之西端,作沟引古杨巷玉泉(今圆通路交警支队内)之水入河,经亦园流入弓河。河上有石梁,南岸植梅数百本,旁建梅花阁(今皮革制品厂)。石梁北有一弄,上覆过街阁楼一座,东通仓厅亲仁堂,此弄至今仍在,弄名原称阁楼下,今已鲜为人知。园内建有百尺楼、避尘处、冰谷居、夕佳轩、池荷亭、落雁峰、鱼跃厅、于野草堂、狎鸥槎、牡丹台、芍药阑干、牡丹花砌等景,亭台楼阁,泉石陂池,花木掩映,为江南名园之一,载入《无锡金匮县志》古迹园墅卷。侯氏有家乐三班,百尺楼上经常演唱昆曲,多为侯杲好友万树新谱之曲。一时文人雅士,骚人墨客,常集于园,唱和诗词,飞觞走觥,一时盛会,名噪大江南北。

万树,字九友,号山翁,宜兴人,工词善曲,因家境贫寒,顺治年间以国子监生的资格游历京师,未得官而回。万树在京四年,与侯杲订交,昕夕相聚,友谊深厚。南归后,在亦园与侯杲长子侯文灿共同研讨词曲格律。文灿字为章,别号亦园居士,亦擅词曲。后万树被两广总督吴兴祚聘为幕僚,充任文书工作。万树与侯文灿共同所订词律,在幕期间由万树执笔撰成《词律》二十卷,后在广东刻印成书。万树一生创作了二十馀部传奇和杂剧,其中杂剧有《珊瑚珠》、《舞霓裳》、《青钱赚》、《焚书闹》、《骂东风》、《三茅宴》等,传奇有《风流棒》、《十串珠》、《空青石》、《黄金瓮》等。当年亦园翻唱的梨园新声,不少都是万树的作品。后来侯文灿在亦园内刊刻了不少书籍,计有《疑雨集》、《亦园词选》、《渔洋山人诗》、《璇玑碎锦》等。

太平军占领无锡,亦园被一火焚之,仅剩泉石台池,古树丛篁。民国初年,邑中显者杨姓,先购得亦园务本堂一带十一间阔的三造地基,欲再以重金购买园的全部。侯氏后人几乎全部同意出让,唯侯文光一人坚决反对。杨再托孙某从中说合,愿以二任厘捐肥缺作为交换条件。侯文光回答说:“我虽然清贫,但厘捐造孽钱不能用,更不愿出售祖遗之名园。”事不成,杨只得另觅地驻骢桥北建造住宅花园,即至今尚存的长大弄云薖园。1921年,侯元镜父子在园之西部加以修复,疏浚泉池,重筑荷亭,将原来上镌“纲纪三范”石匾额,移作桥梁,整修湖石假山,终因财力有限,非复旧时之观了。1949年后,园逐渐破败,“文革”时期更是大肆摧残,填塞泉池,夷平土阜,推倒假山,砍伐树木,其地作为电镀厂厂房。三百馀年的名园,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映山河的命运,由于淤塞越来越严重,遇到大雨,水溢上岸,当局不加疏浚,抗战胜利后即行填塞。今仅存映山河、亦园里、花园弄等地名,似还在述说着当年的胜概。